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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意外得擢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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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夫人領張原香看了庫房,交待了一件大事。

婆媳兩個,才回到房裏坐下,外面就有等不及的婆子丫環紛湧上來。這些都是來回事兒的。這半日裏,兩個主子都不得空,很多事兒便耽擱了。眼看著快到中午了,大家都很著急。

就有內宅的副管家最先搶上前來:“咱家老太爺大壽將近,不知道今年怎麽操辦,有請夫人示下——”

景夫人接過張原香親手捧過的一盞茶,打了個哈欠揉揉額角。她心想,今年家裏險些出事,好容易找了幾位祖父當年的老關系遮掩過去。還大辦什麽,這不是招人眼麽!就道:

“還照往年例就好,你們都收斂些。咱家今年在京裏,不比平常。少爺雖然考上了,可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。你們都仔細著。讓我知道哪個輕狂了,當心你們的皮!這京裏富人多了去了,讓別人家聽見了,可不是笑掉大牙!”

那管事負責的事務很多。對於前一陣子景家幾位主子的忙碌,約略間也聽說了一些,知道的比景真和張原香兩人還多。他口上唯唯諾諾,卻是心領神會了。正準備退下,突然又被景夫人出聲叫住:“你且等等,先差個人到前面去問老爺。再來回我。”

那管事就下去了。

景夫人這麽說,是因為又想到個事情。自家可是商家,從來見官低一等。就是自家兒子做了探花,在很多人眼裏也並不當一回事兒。前一陣子,有人找碴。現在雖然平穩過去了。可是接下來怎麽樣,似乎也不見得都得隱忍。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,比如表明自家實力,讓別人不敢覬覦。以後家裏面還是低調些,又或者稍微炫耀一點?這個還是問一問丈夫的好,讓他們做這個決定。

景夫人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原香。見她站在後面已經很有些樣子了,神色若有所思。就不禁在心中點點頭。這個媳婦,不愧是世家出來的。做活兒就那麽回事兒,算賬也不精,不過對於這些親戚往來人情方面的悟性,卻相當不錯。

…………

景夫人正想到這裏,就看見負責外面往來送禮門貼的婆子擠上前來:“鼓樓大街崔家,東城沐大人家裏送了賀帖和禮物來,恭賀老太爺高壽。”說著,就抵上兩張大紅的禮單。

一旁的張原香微微有些吃驚:這老太爺的壽,自家還沒籌辦呢,送禮的就來了。這崔家沐家難道是世交之好?不然,怎麽會這麽快!就扭頭看景夫人的神色。

卻聽到自家婆母有點厭惡的嗤笑一聲。張原香詫異了。便看見景夫人,正接過那兩張單子看了。表情越發不屑。

原來那禮單最上面寫著:

“松高葉茂,鶴老羽新。鼎焚蘭麝之香,堂列彩衣之戲。恭逢景老太爺八軼進七之首。謹備菲禮恭賀

華誕世侄崔XX沐X敬上

景夫人看見那“世侄”兩個字,就是“嗤”的一聲笑。往下看,果然——便有:

香木如意一柄

香木珠串一串

壽酒十壇

壽桃 百個

景夫人翻看第二張禮單,也差不多。只把如意,串珠,換作了絨綢,壽杖。總之加起來不過三五兩銀子的樣子。這居然好意思拿出來送禮!她擡手就遞給張原香了。

張原香也吃了一驚。這個禮單……似乎有點輕。難道因為幾家關系好?還是,有什麽特殊意義?

就聽到景夫人對她道:

“你可知道這兩家了麽?姓崔的是窮伯爵兒,譜擺的天大。每年遇到機會都不忘來‘送禮’的。姓沐的一個窮官兒,也是從前不鹹不淡的交情——都是上門打秋風的!”

張原香哭笑不得。原來如此?這也是變著法子勒索了。因為這邊送了禮,景家就得還禮。景家總不好意思只還三五兩銀子……張原香現在有些理解那一夜景真說起當年“富可敵國”時,那語氣的意味。這些來“送禮”的,多半也就是沖著當年那“富可敵國”來的。

就聽見景夫人對那婆子道:“人還沒走?只說我頭疼,不便待客,讓你們少奶奶去。”

張原香連忙肅聲應了。又聽見景夫人吩咐她:“你和和氣氣把他們打發走就行了。只說我們過幾日去拜會。對了——來的那兩個人,都用上等封兒賞了。咱們雖心裏清楚,不過有時候也得當一回冤大頭。”

張原香聽景夫人這話,頗有自嘲的含義。不由得也心中暗暗嘆了口氣,她跟那婆子出去。依景夫人的話打賞了崔沐兩家人。回來的時候突然想到,景夫人今天突然放手讓她做事兒,大概是實在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。準備過了老太爺的壽,就返回淮陽呢。

………

張原香回來的時候正是負責采買的媳婦上來會賬。

張原香一個多月來已經看熟了的。耳邊聽那些人匯報,暗自能估摸出哪些人會被駁斥,哪些能拿到令牌。

景夫人看見張原香點了點頭。又想起兩句話來回頭道:“崔沐那幾家無所謂。景真那些同年,咱們一定得盡力交好。你可記住了,我們家不怕花錢!”

張原香忍笑應了。心說難怪人家找上門來……

這時候天氣快到午飯,景夫人正準備吩咐擺飯。外面突然跑進一個小廝,滿面笑容,口中道:

“夫人大喜!少奶奶大喜!咱家少爺升官了!”

張原香眉間一動。直直盯著那人強忍著,沒敢開口。景夫人滿面笑容道:“你且慢慢說來,少爺怎麽了?”

…………

這升官的事兒說來和景真關系有限。

這時候景真正陪著張真人,收容陸續被趕進京城的尼姑道姑呢。道箓司這邊由他們負責。僧箓司那邊另有人來管。恰好正是景真那位姚姓朋友的長輩:“不造反不淋漓不痛快”的姚和尚大人。

這一位經歷和會相術的袁家有點類似。他也是同皇帝相交於微末之時的,攛掇皇帝造反,後來極受寵信。於是這次被派來處理唐造反的問題。

皇帝給他們的命令,是查出這一萬多個女性出家人裏面有沒有隱藏的唐賽兒。僧道兩個部門忙了幾天。隔離,盤查,恐嚇了好幾遍,結論是沒有發現唐賽兒。

大家把消息報上去等著。都有點惴惴。不知道會被皇帝怎麽懲罰。遠的不說,前去剿匪擊潰叛軍的柳大人現在還在牢獄裏住著呢。聽說皇帝準備砍了他。

事實上,皇帝確實勃然大怒了。他把旁邊兒不肯去就藩的二兒子都叫來罵了個狗血淋頭。後面的王氏貴妃和太子一齊苦苦勸說,皇帝才勉強平靜下來。然後他就把二兒子貶了爵位,封地只剩下青州旁邊的某個縣,讓他趕緊出京城去。看好山東。

這時候屋裏面就剩下太子和貴妃了。太子一看不好,火力快集中到自己這邊了。為了平息皇帝的雷霆盛怒,就招來了幾個詞臣給自家老爹解悶兒。

移禍江東啊!

一群抖得跟鵪鶉似的詞臣就哆哆嗦嗦進來了。大家互相看看,一點都沒有同僚傾軋之類的念頭了。這是同病相憐的很。二皇子被遷怒都被貶了。不知道進去了還能不能出來吶!

詞臣們就捏著膽子陪皇帝笑,遣詞造句謹慎著呢。大家根本不敢提跟本朝沾邊的事情——本朝至今只有三個皇帝。這位皇帝不能說,他侄子不能說,太祖——太祖有什麽好說的。於是大家講了一通前朝詩詞。

皇帝一股邪火不知道怎麽又上來了:“前朝有道德文章,有好詩好詞,我朝就難道沒有麽!”

雙目圓睜,似乎某人說個“沒有”他就準備發作了。

那幾個詞臣頓時都趴地上了。這位皇帝曾經因為某些臣子效忠他侄子,就把人家送下去陪他侄子了。按照這個思路。萬一認為自己也過分崇敬古代,從而被送下去陪什麽唐宋大家,李杜蘇辛,那可怎麽辦!

不說話也不行啊。

有個膽子大思路快的抖著嗓子接口了:“本,本朝自然不凡。本朝有,有時文。代聖賢立言,開萬世太平,乃是先皇遠見,陛下宏圖……”

皇帝愛聽這話。

心情就好了點。他點頭道:“不錯,你繼續說。”

那人繼續說,這回就順溜一些了:

“我朝文人在陛下的關懷下,那是百花齊放,英才輩出。所謂‘雅正莊嚴,筆力成雄,精光透出’。本朝九年楊惠叔一篇‘武王纘太王,王季,文王之續’意向沈穩論述清楚足以為萬世之序。薛禦史‘儀封人請見’一篇義理明晰氣韻浩然大有純儒之體。再比如史上從來沒有的……”

這人腰部突然被同僚狠狠地掐了一下。

險些叫出聲來!

等到他反應過來了,只覺得後背冷汗淋漓。不愧是多年的同僚彼此之間互相了解。這個“從來沒有的”,他準備說的是“從來沒有的三元及第就是本朝黃子澄”。可是那一位是“靖難”之臣。早被皇帝恨之入骨。誰敢提他!

說話的這個人,感激地看了同僚一眼。救命之恩啊!他頭上冷汗就出來了。嘴裏的半截兒話還不能不彌補:

“比如,比如史上這個從來沒有的,這個,這個……少年探花!”

這人朦朧中想起今年的科舉。抓了一絲靈感,說出來才知道自己竟然得了大赦。上天垂憐啊。雙目中幾乎是死裏逃生的喜悅。這時候心情比較激蕩,滔滔不絕文才突然就奔湧了,沒口子的誇起景真來:

“景少陽中探花年齡不過十八歲,簡直還是少年人。此人經史嫻熟品味純雅。素來淡定貌似平淡,實則內涵大見識在群儕之上。他謙遜有禮,他風采翩翩。此人外有潘衛之貌,內有屈宋之高才。文能寫錦繡之詩,武——胸藏十萬甲兵。經天緯地,衡陰調陽。通樂律,懂管弦。六藝皆精,是當世之古風君子。獨善義理,必將是後世人讚嘆銘記之前人……”

皇帝就好奇了:

“朝中有這麽個人才!你們怎麽從來沒說過?宰相不稱職,罰他工錢!那個景真……讓他做個侍詔,朕看看!”

於是,景真就升官了。

七品升六品。現在是翰林學士兼文學侍詔。可以近君王,幫著寫奏折草稿,作秘書理文書。

…………

外面人還不知道這些曲折。

消息報到景家。景家夫人大喜:

“賞!前院後院賞一個月月錢。跟著少爺的,翻倍。”

張原香默默記了。一個月月錢不算多,而且上上下下已經分了檔次。景夫人持家,不算手松啊。

又有婆子跑進來:

“夫人,白家太太送了帖子上門,說家裏排了一出新戲,請您去賞鑒一下……”

“隋家奶奶準備開賞花會,請少奶奶參加……”

“劉家二奶奶問夫人什麽時候有暇,想過府來給老太爺拜壽……”

景夫人回頭對張原香笑道:“可見到了。京城裏這消息……”

張原香默默點頭。

又有丫環拿了帖子:“西城綢緞莊,東城米行,酒樓,當鋪,點心鋪送貨來恭賀少爺高升……”

景夫人道:“把帖子給你們少奶奶。”

張原香接了那帖子。擡頭看景夫人。知道自己想的沒錯。這是交給自己處理呢。

張原香就有點緊張。心中考慮了一番。慢慢的,按照景夫人平日的處理方式回了賞封兒,又對那報事兒的幾個婆子道:“多謝這幾位掌櫃了。”

然後,她用眼去看景夫人。

就見景夫人有些搖頭。

景夫人對那婆子道:“回去跟你們家裏的男人說,好好看著點生意。別總在什麽湊趣兒露臉的事兒上花心思。少爺高升,咱家興旺著呢。以後有你們的好處!”

景夫人打發了那幾個婆子,才對張原香解釋道:“這就是咱家的幾樁生意了。等我們回了淮陽,就是你跟他們打交道。景哥兒不喜歡這個——你處理的也好。不過,那些掌櫃都是‘沾上毛就比猴兒還精’的,你別怕他們。否則他們就敢蒙蔽你。當然,咱家真哥兒蒙了上面的看重,他們也不敢跟主家弄心思。不過,你也敲打敲打他們才好。這是立威呢。”

張原香紅著臉應了。心中卻決定,或者還是先軟和點好。景夫人當家好多年了。自己還是新上來的。可以慢慢探訪了解。卻不可以一上來就搞出個兇神惡煞的名頭來。這是給景真為難呢。

…………

又有景家族人上門來。景夫人留了他們晚飯,安置休息。又派人通知廚房。

再有前面的管事跑回來說早上的事情:“老爺說老太爺的壽可以大辦。老太爺不允。說隨意些就好。”

還有個面生的婆子跑進來:“少爺的同窗冷少爺家裏夫人懷孕了……”景夫人楞了一下發了賞封兒。就讓張原香去擬禮物。

這邊屋子裏面外面人員穿流不息。

然後就有一群丫頭笑著掀簾子:

“少爺回來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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